十公主把管家处置了,皇帝竟像个没事人一般求着十公主带她逛园子。
公主府上刚刚办完宴,领头的管家与侍女刚刚被各自的主子处置了两败俱伤,原先的副手一朝上位三把火,忙前忙后的人多眼杂,府中凭空多出来一个不知来头的男人,岂非自找麻烦。
就算皇帝不在意,她也不愿多寻是非,所以迟迟不肯松口。
皇帝磨了她半个时辰,见她都没答应,只好故作遗憾地叹道:“刚刚还和皇姐打了商量,皇姐也答应了要乖乖的,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十公主只觉得又气又好笑,捏着二管家递过来的账本也看不下去了,慢悠悠地道:“那陛下也一定听过一句话,叫客随主便吧?这里是我的府邸,陛下今日不请自来非礼也。若是明日来,毓敏自当无所不应。”
“那等外头的人收拾完了,皇姐与我两个人沿着府里的园子慢慢地走如何?”
十公主翻了一页账簿,没有作声,只当他在自言自语。
皇帝见她不言语,只好慢悠悠地抛出筹码:“皇姐今夜领了我去逛,朕明日就将皇姐府里的人通通撤走,并且保证决不再插人手,如何?”
她心头一动,抿了抿唇,拿起一支狼毫匀了墨:“非是毓敏待客不周,只是担心陛下安危与声誉,”说着抬起头朝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陛下也是能理解的吧?”
皇帝见她答应了,也不计较她语气的阴阳怪气。
挤过来与她一同看账目,十公主推了推他:“别在这里,去里间待着,审完这些我去叫人给你拿套小厮的衣服。”
皇帝不乐意地小声道:“为什么给朕小厮的衣服,皇姐府上的男宠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好啦……”
十公主听见了他这些不着四六的话语只想扶额,眉头跳了跳终是忍不住反问他:“我府上的男宠不都被你杀个干净了?现下哪里有别的男宠,你可别给我捣鬼。”
他像是很不信似的,嘟囔着:“保不齐皇姐哪天又看中了哪个品相不凡的侍卫,哪个小厮,或者小太监呢?这可说不好。”
十公主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小畜生还真没完了,只好把笔放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低头猝不及防地吻了吻他,随后丢开手道:“好了吧陛下,不如趁你的人手还没撤走前召他们过来问一问,我府上现在还有没有男宠。”
皇帝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十公主若无其事的姣好侧脸,忽地脸上暴起红晕,连忙背过身去磕磕绊绊地躲进了里间:“不……不用了,皇姐快看吧!”
十公主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在笑皇帝掩耳盗铃的逃避,低头填上墨慢慢地批了起来。
皇帝一头扎在了十公主的床上,鼻间充斥的是她柔软的馨香,环绕四周,衣架上是她衣裙外袍,梳妆台上是她的簪环钗首,床边的小几上随意堆积着她未看完的话本,墙上挂着的是她做女儿时先皇赐下的御画、御笔,直到看到一副的工笔画,不禁停下了目光,细细地端详起来。
乍一看,皇帝以为是十公主挂了哪位男子的画像在自己的闺阁,待定神看清画中人的五官,才发现这人竟是十公主。
不过画的是,她云英未嫁时的模样。
与一般着重描绘女子寻常活动,如梳妆、簪花、纳凉的仕女图不同,画里的女子骑马弯弓,着一袭男装射猎,瞄准的是不远处一只提步欲逃的牡鹿,眉目间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与傲气。
那时的十公主随先皇秋狩行猎,因嫌女装要带束袖,所以换上了轻便的男子行装,先皇看了连声赞道:“活脱脱朕年轻时的样子。”
随行的官员连忙跟着拍马屁,十公主却不给面子,不愿只跟在年老的皇父身后捡些野兔野鸡,于是拿了把弓去猎别的东西去了,临行前还让父皇等着她猎一头鹿回来。
老皇帝抚掌大笑,道若是十公主真能猎鹿归来,就封她为皇太女。
黄昏时,十公主一人骑着宝马率先回到了营地,先皇开玩笑地问起她今日所得几何,十公主默然不语,只擦拭着自己的弓具,不一会落后她小半时辰的侍从们拖了一只身长近乎三尺的牡鹿回来了,众人纷纷大惊失色,但更多的是想到了十公主出发前,老皇帝的那句顽笑般的承诺。
老皇帝见这个小女儿真的猎到了鹿,先是大喜,而后面色一变,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也不敢出声,主帐内一时间竟只剩难言的静默。
十二那时候最不得宠,拿眼偷偷去打量其他兄弟的神色,当时最受宠爱的五阿哥率先打破了局面,上前夸道:“十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把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比下去了哈哈。”
十公主回了礼,而后向老皇帝撒娇道:“父皇,女儿到时出嫁,想让您给女儿亲手在京里设计一幢宅子,这条鹿就当是女儿提前的孝敬啦。”
随行的年轻妃嫔也帮忙递台阶,何相也贺道:“陛下确实该好好赏十公主,看十公主这个模样,倒似足了陛下年轻时的英姿啊!”
老皇帝终于展颜,召了十公主上前来,拍了拍她的手,赐了许多精巧宝器,不仅允了她的请求,还赐了她嫡公主的名号,回朝后择日册封。
听了十公主的随侍描述的猎鹿情境,高兴得特意嘱咐随行的宫中画师画一幅十公主秋猎图,挂在自己画室中。
这幅画也在十公主出嫁时,充作了她的嫁妆。
回过神来,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抚上了图上十公主的容颜,那时的她只美滋滋地确定了自己不会被和亲,却不知道自己第二年,将会嫁给京中有名的窝囊纨绔何德。
皇帝死力握得拳头咯吱作响,正好被走进来的十公主看到,把她吓了一跳,以为皇帝看着她的画像想揍人,不禁退了两步,不想珠帘作响,惊醒了愤怒中的皇帝。
他转头望她,双目赤红,没头没尾地问了她一句:“皇姐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十公主疑惑道,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皇帝上前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嫁给何德,皇姐后悔过吗?”
十公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向他莞尔:“为什么后悔?后悔有用吗?父命一层,皇命一层,我有什么办法拒绝呢?”
皇帝心想,我后悔,我后悔那时候的自己还太弱小,太不起眼,根本不能为你争一争。
这句话却没办法说出口,只好慢慢松开了她的肩膀,放下了手臂。
十公主莫名其妙地看他,只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太过凝滞,开口道:“你不是说要逛逛园子吗?现下不算太晚,仆人们都被我赶去前院了,一个守院的都没留下,我手头的事也办完了,要不现在就去?”
皇帝朝她勉强笑笑:“皇姐说好,自然是好的。”
“那我去花厅等你,喏,你换好衣服出来。”十公主抬步就要往外走,不想皇帝将她拦住了:“皇姐,我还没穿过下人的衣服。”
她皱起眉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就去啐他:“你没穿过,难道我穿过?”
皇帝向她笑笑,见她的反应不似作伪,只好拿起衣裳换上。
但他没等十公主撤出里间,快速地给自己宽衣解带,只见一片精壮的胸膛上还有着自己白日里留下的吻痕齿印,饶是十公主厚脸皮,也不由得红了一下脸。
她逃出里间时还听得他的一声哼笑。
十公主暗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两人床都滚了几遍了,他身上自己哪里没见过,竟然这也羞那也羞。
过了一会脑海里又止不住地想二人在床上的那些细节,一时不知作何表情,直到被皇帝牵起了手,才了结了这片纠结。
皇帝朝她微微一笑:“皇姐,走罢?”
她不去看他,也没挣脱他的手,用力一拉急匆匆地就往园子赶。
十公主府不愧是出自先皇手的府邸,修得十分精致华丽。
园内重岩叠嶂,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屏障辅之无数名贵的香樟松柏,遮盖着蜿蜒的小路。
为了自己的女儿住得舒心,四季都有花草赏玩,还特意拨了一批宫里伺候花草伺候得极好的工匠一同陪嫁给了十公主,所以路旁的花草永远都是应时的,芬芳扑鼻,花费也着实不少。
十公主心里想着刚刚自己看过的账,以前的自己何府父皇两头都能拿到补贴,现下两头都没了,要是再维持着这项费用,长年累月下去怕是自己的嫁妆也要被掏空了,不如趁早蠲了,留给日后不时之需。
皇帝与她走上了连接两岸的廊桥,看着她园子里偌大的湖面,只觉得惬意不已。
忍不住转头看她,却见到她走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满地去搂她的腰肢:“皇姐在想什么?”
十公主回过神,湖面吹来的风让她微微清醒了些,也不瞒他:“在想府里的开支,发现棘手不少。”
不想皇帝却“哈哈”一笑,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皇姐,要我是你,我就不会担心钱的事情!”
她不解其意,拧眉去看他,月色下皇帝的脸莹莹散发着柔和的光,将他锋利的容色映衬得圣洁异常,那灰色的杏眼真的像镶嵌进眼眶的两颗宝石。
他只笑着看她,伸手摸了摸她头上自己送给她的琉璃簪,并不说话。
十公主将他抚上自己鬓角的手拂开:“陛下整日只说其一,不说其二,我们这些蠢人可领会不了。”
皇帝轻笑着过来亲她的嘴角,在她愠怒的目光下悠悠地道:“朕虽非出家人,但也不打诳语,皇姐这不还有朕依靠嘛。”
十公主气得给了这个满嘴只会拿自己取笑的人一个拳头,不想被这人一把握住了,又是绵密的吻如细雨落在湖面一般,轻吻着她的手面,直把她吻得气也发不出来,只好闷闷地道:“是了,我只要多多讨好陛下,与陛下亲近,这富贵岂不是触手可得,说来就来。”
皇帝闻言笑弯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往桥下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夸着她园内的景致,又夸她这个做主人的品味,又说自己回宫后也要给她赏赐些刚上贡的摆件,把十公主讲得昏头转向的。
她从来没有与这个弟弟说过这么多话,看他眉飞色舞地讲着典故文章,努力地惹自己发笑,心里也缓和了不少,想自己若是能与他这样和睦下去,也很不错。
可惜两人注定回不去正常姐弟相处的样子,他射进自己身体里的每一股精液,他的爱抚与亲吻,自己与他每一次的翻云覆雨,都带着赤裸纯粹的原罪与洗不脱的肮脏的不伦之事。
皇帝看着她又一次出神,决定做点什么,他向她发出请求:“皇姐,朕可以吻你吗?”
十公主回看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好似早已习惯了。她将眼睛闭上,等待着皇帝俯下身来,将自己笼罩后,用唇将自己拆解入腹。
不想皇帝只是轻轻贴在了她的唇上,两人都将眼睛闭上了,双唇只这样淡淡地贴着,谁都没有更进一步,也没有人撤开任何一步。
十公主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已经做好了被攻城略地的准备,却不想被人如此珍惜地,只是盖在自己的唇上。
她的心在那一片空白中,轰隆隆地跳跃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一路蹦出她的喉咙,操控着她的舌头,去勾引缠弄着那个人藏在双唇后的舌肉。
从没有这样的吻,她不会与何德亲吻,而背叛了她的侍卫长的吻,总是带着谄媚与讨好,急急地引出自己的情欲,再一路挑着她的敏感处亲吻而下,而不会费心停留在唇齿间的交锋。
只有十二,他闭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可以吻她吗。
然后在她的首肯中,落下这样一个轻巧的吻。